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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曼史的前奏曲 第12頁

作者︰陳美琳

「非常感激。」安黎莎面無表情。

「妳能記得最好。」桑肯恩咬著牙,開門離去。

安黎莎听見門被憤怒地摔上,她說不出理由地嘆了口氣。對桑肯恩到底存著什麼感覺?為什麼每回見了他,總會引發她最差勁的反應?

安黎莎又嘆口氣,還是眼前的生活要緊,她坐回椅子上開始粗縫的工作,心里卻再也沒有原來那般寧靜了。

安黎莎不停地趕工,加上整夜未眠,只消一天一夜的時間就已經將整件衣服細縫完成,現在僅剩下袖口和領口的一些細節部分尚未整理,再來就是繡花了。

由于時間緊迫,安黎莎又不願放寬自己對手工的嚴格要求,她幾乎每餐都無法好好地、放輕松地吃,不是啃幾口面餅草草打發,就是喝幾杯茶代替。也許大緊張又睡眠不足,一松懈下來,不僅腰酸背痛,還有些輕微的暈眩感。

她放下工作站起來,閉上眼楮並輕輕捶打酸疼的腰和背,等頭不暈了才拉開門走到外頭去。

冬天真的就要來了,清晨的空氣里充滿著潮濕與寒冷的味道,再過一個月也許就要降下今年的初雪了。

安黎莎想起自己的冬衣不夠,儲糧不足,甚至連棉被都太單薄,她真難以想象自己將如何抵御屆時透過木板縫隙吹進屋內的冷風;這個冬季對她而言將會是多麼漫長而難捱呀!

當然這些問題無法光憑鎮日的想象就得到解決的,她必須有錢才能改善這一切,即使這表示她將必須更加不分晝夜地辛苦工作。

回到屋里,安黎莎決定將昨天剩下的一塊面餅充當早餐,但餅已經硬了,所以她只好取出原屋主留下來的茶葉替自己泡了杯熱茶。茶葉因久置而略帶霉味,不過安黎莎並不在意,她閉上眼楮想象著這是一個美麗的庭院,而她這個富家小姐正安適悠閑地享受著下午茶時間。

早餐用畢,幻想也結束了,安黎莎抗拒著跟隨飽食之後而來的疲憊感,再度回到桌前繼續她的縫制工作;她告訴自己,要不了多久就能完成了,根本不應該任意松懈。

安黎莎很快就進入情況,盡避她非常渴望睡眠,但她還是以極快的速度和整齊的細密針距完成了袖口和領口的縫制,它們形式優美而且左右對稱。她滿意地欣賞自己的成果,打算盡快把下襬縫好後進入繡花階段。

忽然敲門聲又再響起,安黎莎懊惱地皺起眉;知道她住這里的人不多,這次她衷心希望來的人是潘依玲而非傲慢的桑肯恩。

事實上,來的既不是潘依玲也不是桑肯恩,現在門外站的人根本遠遠超過她的猜測,而且會令她打心底就升起一股厭惡、又得費心保持面無表情。

梆海瑞露著一張惡心的笑臉往前走,安黎莎為了不踫到他只好往後退,他就這麼地擠進了小屋里,緊接著葛海瑞發出一聲驚愕的叫喊。

「我的天!親愛的黎莎,我真不敢相信妳就住在這麼破舊寒酸的地方,為什麼妳有了困難卻不來找我呢?」他蹙眉,一副心疼不已的模樣。「妳該知道我絕對不會拒絕幫助妳,因為妳父親臨終時要我照顧妳的嘛!瞧,這地方已經腐朽不堪,木板和木板之間滿是縫隙,不要說是大風雪了,就拿腳用力一踹都踹得破,我怎麼能讓妳住在這麼危險的地方呢?來,把東西收一收到我那兒去住吧!反正妳遲早要嫁給我,和我一塊兒住也是天經地義——」

「我並未答應要嫁給你,葛先生。」安黎莎忍不住打斷他的話,她實在無法忍受這麼自以為是的聲明。「這是我的家,再破再爛,至少它是屬于我的,我就是要住在這里,你不需要操心我的安危。」

「胡說!現在妳是我的責任了,我當然不能不管妳。」葛海瑞像在責備孩子似的。「別忘了妳父親的遺言,妳將成為我的妻子,我不能讓妳住在這種鬼地方,若給鎮上的人知道了,他們會批評我不懂體貼。」

安黎莎已經筋疲力竭,此刻情緒不佳的她再也無法禮貌地應付這個自私又煩人的家伙。她深吸一口氣走到門邊,拉開門對著正皺著眉、四處張望的葛海瑞說︰

「請你離開,葛先生。我從來沒有考慮過要和你結婚,請你以後別再提起這個話題。」

梆海瑞瞠目結舌,許久才相信他所听見的。

「妳——妳說什麼?過了這麼多天了,妳還沒想通嗎?」

「如果你指的是結婚的事,我不相信那是我父親的臨終囑咐。」

「妳認為我說謊?」葛海瑞因生氣脹紅了臉。「妳這個不知感恩的婊子!我替妳做了這麼多,妳居然——」

「請你出去。」安黎莎不再在乎禮貌,因為她突然想通了,禮貌是拿來對待君子而非小人。

梆海瑞忿忿地點頭。

「好,我走,不過妳會後悔的!我馬上就要妳把欠我的錢還清,終究妳還是要來求我的,等著瞧吧!」他晃動肥胖的身軀,出了房門,並用力將門甩上。

霍奇騎著馬飛快地奔回桑氏牧場,馬都還沒停妥便跳下來沖進屋去,不但罔顧娜娜的警告,而且直接沖進桑肯恩的書房,而他之所以敢這麼莽撞,完全是因為老板讓他一有動靜得立刻回報。

桑肯恩見他神情緊張地進來,心想是否安黎莎出事了,不由得也站了起來。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霍奇喘著氣說︰

「出事是還沒有,不過我看這是遲早的事!」

「究竟怎麼了?」桑肯恩怒聲問。

「葛海瑞去找她了。」霍奇回答。

「葛海瑞去見安黎莎?」

「是啊!」

桑肯恩咒罵著難听的字眼。

「那個該死的渾蛋去找她做什麼?」

霍奇聳聳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你只讓我在外頭看著,我在外頭哪知道姓葛的去找她做什麼?」

桑肯恩大捶桌子,一股怒氣急速奔竄每一條血管。

「那個天殺的家伙不安好心,我要殺了他,讓他再也不能靠近她半步!」

「稍安勿躁啊!老板。」

「我發誓會宰了那個狗娘養的!」桑肯恩只要一想起葛海瑞去找安黎莎的畫面就無法克制想殺人的沖動。

「我想安小姐也沒給他好臉色看,因為姓葛的是臭著一張臉離開的。」霍奇說。

「哦?」听了霍奇這麼一說,桑肯恩怒氣才稍緩。他相信以那女孩的個性倒是挺有可能給葛海瑞一些釘子踫。

「姓葛的臉都綠了,差點連馬背都上不去,上去了還幾乎跌下來。總之他是出了門就連聲咒罵,聲音之大就連躲在老遠的我也都听得見。」

「是這樣嗎?」桑肯恩幾乎完全平靜了下來,坐回椅子上時,眼里甚至還帶著難以察覺的笑意。

「是這樣。」

桑肯恩點頭,表示他自有安排。

「沒事了,你去休息一會兒吧!昨晚辛苦你了。」他對霍奇說。

「安小姐那邊——」

「我另外再做打算,畢竟要你成天守在她的門外並非長遠之計。」桑肯恩說完便陷入沈思,霍奇于是打著哈欠出了書房。

第五章

將繡線末端的線頭仔細且牢固地在衣服背面打了個結,安黎莎欣喜地審視著自己終于縫制完成的橙色洋裝,一股成就感深深地撼動了她。

這不是她完成的第一件衣服,卻是她擁有的第一件商品。賣了它,她就有了回到天使鎮以來的第一筆收入;這對她而言意義是非常重大的,因為這是她足以自食其力的證明。

自從前天葛海瑞來過了以後,她刻刻都想起那筆欠他的喪葬費用,因此她幾乎是每分每秒都在趕工,甚至眼楮一閉上就會想起葛海瑞逼婚的丑惡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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