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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時行樂 第19頁

作者︰于晴

阮臥秋一听,臉色遽變。身邊的鳳二郎與陳恩暗叫不妙,爺兒的火氣要爆了!

「樹大招風、樹大招風。」窗外偷听的杜三衡咕噥,目光仍緊膠著他的背影。良民斗不了惡官啊,他怎會不懂?把她交出去便是!

她沉吟一會兒,放下碗筷,用力撕下頰面白布,露出開始結痂的傷口,鳳春見狀,連忙制止,低喊︰

「杜畫師,你的傷口不能見風,一見風就會留疤的!」

她不以為意笑道︰「這點疤痕留下也算好事。」

「杜畫師!」

「我還想活著走出阮府。」她笑嘆︰「依阮爺的性子,我怕最後連我都死無全尸呢。」

「我家少爺是要保你,並非要你羊入虎口啊!」

「阮爺要保我,我真是受寵若驚。」她笑得爽快,眨眨眼︰「鳳娘,你覺得我像任人宰割的小羊嗎?」

鳳春見她一點也不害怕,反而躍躍欲試,像隨時都可以進廳內,替阮府解圍。心里一陣迷惑,她與少爺明明不對盤的,如今卻肯以身家性命去涉險,一點也不像那平日貪圖快樂的杜畫師啊!

杜三衡暗暗吸氣,正欲起身,忽然听見正氣廳外小小的騷動。她微微探出臉,瞧見院子里形勢遽改。

不知何時,一名錦衣男子頭戴玉冠,手執搖扇,一派灑月兌,堂而皇之走進阮府,身後數名隨身武士,全把高進寶帶來的官兵制服。

突地,那男子像察覺有人在注視,他微側過面,對上杜三衡的眼。

她目不轉楮,連眼皮都沒眨動一下,那細長的眸瞳透著幾許的陰柔,然後似笑非笑地移開,走進廳內。

「來人啊!把這一干人等都給架走!」廳內,高進寶叫道。

「誰敢?」阮臥秋怒目喝道︰「依法無據,王朝之下恣意抓人,凡屬朝中官員親戚狐假虎威者,罪加一等!」即使不見物,他依舊瞪向四周,威喝︰「官兵私用,不論其情可憫,一律撤其職務,再分罪責,誰敢無故抓人?」

正氣廳內,「浩然正氣」高懸,一時間官兵面面相覷,無人敢吭一聲,直到輕滑半諷的聲音響起──

「我就說,天下間,看見他的人就如同看見打不死的律法,也就只有這麼一個人,賊人看見他都只有認罪的份。臥秋兄,好久不見了。」那錦衣男子優閑踱進廳內,很隨意地看了匾額一眼,然後掃視廳內眾人,最後落在高進寶身上。

「外頭是誰帶來的官兵?本爵爺還當是哪位公公不要命了,膽敢瞞著我向前都察巡撫阮臥秋私頒聖旨,原來,只是個鬧場的角兒啊。」

「少爺,是東方大人!」鳳二郎咬牙切齒地低語。

「誰是東方大人?阮爺的朋友嗎?」窗外杜三衡問道。這人看起來不像是阮臥秋會結交的朋友。太陰了,方才對看之間,臉皮都麻了。

「不,當年少爺在朝中為官時,東方大人處處與少爺作對。有人說,當初毒瞎少爺的賊人,正是東方非的人馬。就算少爺辭了官,他仍然不放過少爺,每年秋風一起,必定來阮府作客,也一定會帶來一名名醫為少爺治眼……」

「八年從未間斷?」杜三衡訝問。

鳳春嘆了口氣,道︰「每年秋風起的日子不定,但,秋風一起,有個人卻一定會到。從少爺辭官之後,他共來八次,不曾間斷過。」

梳洗之後,東方非一身儒雅衣袍,完全無官派作風,摒退隨身武士,笑道︰

「臥秋兄,又是一年不見了。好歹我也為你解了圍,你不感激我,反而板著一張臉,真讓我好生的失望啊。」

縱然心里對此人有成見,阮臥秋仍壓抑下來,平靜道︰

「東方大人此次前來,有何事需要小民效勞?」

東方非一挑眉,薄唇掀笑,嘗了口熱茶,隨即斥道︰「這是什麼茶?也配得上臥秋兄嗎?你身邊的丫頭……」

「民女鳳春。」鳳春垂首,即使不願,也只能恭敬福身。

「是了,我想起來了,這叫鳳春的,打你當官時,就跟在你身邊了,是不?你泡的是什麼茶?去拿酒來!咱們兄弟倆許久未見,確實該好好暢飲一番。」

鳳春遲疑著,在看見自家主子微不可見的點頭後,才匆匆離去。

「你身邊的人真是死心眼兒,你人都瞎了,他們還沒鬧個鳥獸散,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做人太好。」東方非漫不經心道。

「東方大人,今年你來,究竟又是為什麼?」

「當然是為你一雙眼楮啊。」東方非理所當然道。

「阮某的雙眼確實已經沒有救了,東方大人不必再白費功夫。」

「我白費功夫?」東方非哈哈大笑︰「我從來不知道白費功夫是什麼滋味,我要做的,誰能說不?皇帝老爺也不成!」見阮臥秋臉色流露出薄怒,東方非心頭更喜,笑道︰「這回,我又找到一個名醫啦,臥秋兄可一定要試試!」

「阮某心領了。」

「心領?」他揚眉,哼笑︰「你若不肯醫治,那名醫一家十八口,就只有去見閻王爺兒的份,你說,你只是心領了嗎?再說一次,我就吩咐下去,讓那十八口見不著明天早上的太陽!」

「東方非!」阮臥秋猛然站起。

東方非笑聲不斷,在正氣廳內顯得格外刺耳。他搖著扇,打量高懸的匾額,笑道︰「你也曾是個大人啊,可惜雙目失明,大好前程盡成空,你想,如果現下我對著聖上提起前都察巡撫阮臥秋,你猜他老人家還記不記得?」

阮臥秋抿起嘴,未置一詞。

「朝中新血交替,又有誰能記得你?」

「若事事都要人記得,當初阮某也不配為官了。」

東方非知他向來表里如一,從不說違心之論,薄唇不免又揚起︰

「正是。臥秋兄,你就這點教人欽佩,讓我好生難忘啊。」

「多謝大人厚愛。如今阮某已是平民之身,大人不必再處處防我了。」

「哈哈,我防你?你已經是一個沒有官名加身的普通老百姓了,我東方非何需防你?我要掐死你,就如同掐死一只螞蟻般的簡單。臥秋兄,你可知我在朝中一手翻雲一手覆雨,我要更改萬晉法令,哪個朝官敢吭聲,巴結我都來不及啊!」

阮臥秋聞言,不由得怒火上飆,罵道︰

「小臣爭寵,大臣爭權,此危國之風也!東方非,你憑一己之私,在朝中翻雲覆雨,縱然得到了一時權貴,國敗民衰,于你又有什麼好處?」

東方非見他惱火,不怒反笑︰

「對我是沒什麼好處,圖個快樂而已。百年之後,這個國家落得何種下場與我何干?又不是我當皇帝!臥秋兄,你還記得當時雖明封為都察巡撫,但實則貶離朝廷,就因你上書反我!我想想,那句是怎麼說來著?‘能用一國之善士,則足以君一國;能用天下之善亡,則足以王天下,東方非禍及王朝,理應撤官查辦’。你啊你啊,就是說話也不會拐個彎!擺明就是說聖上無識人之明,小弟我雖下才,可也算是聖上眼前的大紅人,就算你搜集罪證又有何用處?我一把火燒了,把你呈上的罪證當著聖上的面燒得干干淨淨。你說,你替這種老頭兒盡忠做什麼?」

阮臥秋咬住牙根,身側拳頭緊握。

東方非打量大廳,又隨意往匾額看去,沉吟道︰

「我最愛進你這大廳了……‘浩然正氣’,你果然是浩然正氣,即使遭賤民欺壓,你也從不提你在朝中的勢力,當年武狀元雷行厲,是不?我記得此人與你是結拜兄弟,如今他授封將軍之位駐守邊疆,你要提出他的名號,小小知府不會不賣你一個面子,甚至你要提我名號,我也絕對護你!偏偏你只信律法、只信你一身正氣!」東方非嗤笑一聲,不知是贊美抑或其他含意,又道︰「身居高位,你可知有多少人來巴結我?而這里頭有多少人初入仕途,滿腔熱血,懷著自以為是的正氣,打算斗垮我這東方爵爺,可不到幾年,個個成為我的手下。哼哼,浩然正氣啊,我每進一名朝官府邸,瞧見這四字的匾額,總忍不住冷笑,笑到這些表里不一的朝官難掩羞愧,拆下匾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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