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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璇璣 第20頁

作者︰于晴

「啊,你在談條件?就為了我的雙腿?我能行走,對你有何好處?你以為我同你燕好,就必須給你名分?」

「我沒想過要嫁你。」

「假話。」她的人就在他的雙腿之間,幾乎能感受到她的縴細柔軟,女人味十足,她的氣味像魔網罩住了他的嗅覺。

「實話。」她堅定答道。

「你認為在經過這一夜後,有任何正經的男人會娶你嗎?」最多,是他將她許給某個聶府的下人,不是鰥夫便是某個有缺陷的僕人。她的年歲不小,已在選擇夫婿上有了限制,而如今失了身,又無任何富貴的背景,她能嫁的男人將會屈指可數。

她沉吟了會,微微偏著頭,說道︰「我沒想這麼多。人們總是因想太多而遺忘了天亮後又是一個未知數,也許,明天我會死于非命呢。」她遲疑了下,解開腰間的織帶。

「我之所以仰慕你,也許是因為我是一名女子,很多事情無法去做,而你卻能做到。你開書肆為大明朝創造了書冊的鼎盛時期,你引進了最新的印刷技術,你為上萬冊古書寫跋,擔起為年輕的讀書人作起導讀的工作,你不用武,只拿一枝筆與滿月復才華就能讓你流芳百世,這樣的聶封隱即使斷了腿,光采依舊不減。」鵝黃的外衣滑落地面。她的心在狂跳,他听得見嗎?他說,沒有女子會為他臉紅心跳,難道他看不見她的害羞及仰慕嗎?

「一次一個小願望,只要肯嘗試,願望就會成真。這是我二十二年來所堅持的觀念,我希望你的雙腿能治愈,是私心也是期盼過去的聶封隱與現在的你能尋找出一個平衡點,我便心滿意足了。」然後,她就要走了,在被發現之前。

也許,她還來不及走,就被章家發現而死于非命,未來的事誰知道呢?倒是真沒想過嫁人這一環。她的願望在三年前就已停止,直到再見到他,他莫名的脾氣源自于他的傷殘,她不在乎他能否行走,但如果因為他的腿愈而能重拾過往的自信與風采,那麼她的「犧牲」是微不足道的。

她垂下眼。也許,她比想像中的更為喜歡他這個人,才會認為與他肌膚之親並不這麼令人討厭。他的手掌貼上她的肌膚,有些燥熱,有些酥麻。

「是誰讓你來說服我的?四少爺?」他的聲音听不出任何的情感。「你只不過賣身三年就這麼听話?」

「他是提過,但我是心甘情願。」她的身子微微發顫,語氣也因而有些顫抖,但她抓住他的手模上她的心。「我看著你,我會臉紅、我會心跳,你可以感覺得出來。就算你一輩子都得坐在輪椅上,我對你的仰慕也不減,但如果你因為你的雙腿而讓你的才華就此告終,那麼將是你做過最愚蠢的事,說什麼我也要你的腿治愈……」她的心神不穩,有些恍惚。

即使距離如此相近,即使她努力想要看清楚,仍然看不見他的反應;黑夜之中有的只是彼此的呼吸,他的觸模影響了她的體溫及心跳。她看過一些戲圖,明白將要發生的事情,她難以想像跟其他男子有如此親密的接觸,唯有他,她尚能忍受——

「我做過最愚蠢的事情,就是將你留在身邊。」他打破屬于他的沉默。掌下的心跳如此快,快到他幾乎以為這丫頭就快昏厥了。「現在,我要看看你的仰慕能持續多久?我要留你在身邊,如果你能繼續維持你自以為是的觀感,那麼,或許我會考慮讓人治療我的雙腿。」他的手移到她肚兜上的細繩,低沉的聲音充滿譏誚︰

「更有趣的是,或許當天亮之後,你會發現跟一個雙腿無力的男人上床是多麼的令人生厭,那時你會後悔今晚所說的一切。」

「我們可以賭賭看。」

他的黑瞳在漆黑的夜里注視著她,她的語氣穩定,但她火燒似的臉頰漏出她的青澀與不安。

他眯起眼。「有何不可呢?」他將她拉下,融進黑暗之中。

     

張開眼,又是陌生的景象。全身痛,感覺回到了來聶府的頭幾天,淨是勞動工作,幾乎連喘氣的空間也沒有。

璇璣掩嘴打了個呵欠,翻身,從眯眯眼里顱到一個男人在看著她,很眼熟的男人。他就躺在她的身邊,眼瞪眼的。

「這一定是在作夢……」她喃喃道,眼里帶笑,伸出手模上他的臉龐。

「現在,你可以下床了。」

「呃。」她坐起,一身縴細的赤果提醒了她昨晚發生的事情。她的臉脹紅,爬過他的雙腿下了床。

她動作俐落的拾起鵝黃色的衣裙,背著他往身上穿。

「你忘了肚兜。」他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呃噢。」

單音節的發音讓他蹙起眉頭。他撐起身體,靠在床柱上,眯眼注視著她被上衣遮蓋住的身子。

「你吵得我一晚沒有辦法入睡。」他的語氣並無惱怒之意,倒像試探。

「呃。」

他的嘴唇撇了下,有些上揚。「你轉過來,」

她乖順的轉過身面對他。臉上沒有羞赧之意,只是半垂著惺忪眼,模索身上的飾帶。

好幾次,她端著洗臉盆來,也是這個沒睡醒的模樣、她在半夢半醒之間,似乎顯得特別听話。

「你昨晚又作惡夢了。」他問道。就是因為半夜她打地鋪,發出的夢囈聲才驚醒了他。

她的夢囈聲不大,但從語調里流露出十分痛苦的模樣,尤其……得到她之後。

她在沉睡里依舊被惡夢所纏。

「我常常作惡夢。」她順從地說,隱忍了個呵欠。

「什麼惡夢?」

「一屋子好臭的氣味……十娘上吊了,五娘在房里偷漢子,我瞧見了,所以她想除掉……除掉……」她遲緩的住了口,似乎納悶自己說了什麼話,隨即輕拍了拍白皙的臉頰,朝他福了福身︰「三少爺要打洗臉水嗎?」

「你過來。」錯失了得知她惡夢的來源,讓他不悅。能喊得出十娘、五娘的,表示確有其人。五娘想要除掉誰?她嗎?

秦璇璣本身就如同璇璣圖一般的謎樣。即使反覆再讀,依舊讀不完她的神;她的背景絕不若她所說的是私塾夫子之女。一般的讀書人多少都染有書卷味,然而因為環境的不同,所擁有的氣質也有所區別。一個鄉間單純的私塾夫子之女是不會在半夜作有人殺她的惡夢。

她走在他面前,唇畔有些笑意,紙香的氣味依舊,但淡了不少,她的身上也沾了他的味道。

「你笑什麼?」

「奴婢有在笑嗎?」她模了模自己的嘴。

那張朱唇在昨晚是生澀而柔軟,他的眼眯起。

「是的,你是在笑。」會稱自己「奴婢」,表示她清醒了。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當她恢復成那個規矩而乖巧的丫鬟時,她會自稱「奴婢」。

「那必定是因為三少爺的雙腿健愈有望了。」她彎起眼,笑道。

他注視著她,目不轉楮地,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腰。

「三少爺?」

「你的肚兜露了出來。」他說道。是他多心了嗎?方才,她的笑讓她顯得有些……模糊,幾乎要以為她快消失。是她的惡夢引起他的錯覺吧?他盯著她懊惱的翻弄上衣,外衣滑落半肩,露出雪白的凝脂肌膚——

門咿啞的推開,是朝生一如往昔的進房來服侍他。

他眯起黑眼,吼道︰「出去!」猝不及防的,在她的驚呼聲里,將她拉跌進懷里——她的身子尚有……該死的,他竟然開始在乎她的身體是否讓人瞧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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