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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言是非 第8頁

作者︰席絹

「我會安排。你什麼時候需要人手?」咧開敦厚的笑,仍是殷勤的好好先生樣。

「下星期五吧,你找三、五個人來讓我面試,啊!不然我去你們公司選好了,就這麼說定了。」弱女子眼中閃過光芒,忘情地伸手抓住楊敦日。

楊敦日低頭看那雙雞爪,幸而她很快收回去,不然他都要被那冰冷的手掌凍傷了。瘦仃伶的人向來血液循環不好,一到秋冬時節,簡直是活動冰棍,怪凍人的。

「呃,呃,學長,你千萬別會錯意,我對你一直沒其它的意思。不是嫌你胖,你很好,真的很好,是我沒有福氣。你一定會找到最合適你的人的,雖然我一直知道你暗戀我,可是我卻是把你當大哥看的……」

這女人是在安慰人,還是在炫耀功績?

將食物端上桌,範喜言听到了洗衣板女叨絮的演講詞,不免浮現這個疑問。嘴巴上說這沒什麼重點的安慰詞令,眼中閃動的卻是被仰慕的自得,像是很滿意有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就算對方不是她要的也很開心。

那麼……帥哥喜歡這個洗衣板女嗎?範喜言偷瞥過去一眼——

就見帥哥唇角微微抽搐,像是忍住某種情緒,使得表情顯得淒楚無比……莫非真的……?

啊……沒天理,洗衣板有什麼好喜歡的嘛!

範喜言垂下雙肩,失望地回廚房嘆息。

她從不以為自己丑,事實上她是個粉女敕豐腴的唐代美女,但顯然在這里是不吃香的。

而這,讓她有些失落了起來。

莫名地,就是失落。

「你喜歡上那個客人了。」王伶說得多麼斬釘截鐵。

「才不是。我說過了,欣賞罷了。」

「逞強的人都會這麼說來掩飾自己已然心動的事實。阿範,雖然說你是我們這一群里面唯一結過婚的,但別忘了你其實也不過才二十歲,在我們這票二十六歲的成熟女人眼中,你只是個少女,有情竇初開的權利。」

「什麼情竇初開?不會的,我這為人婦的身分,自是知道分寸,豈容許自個出這種丑事?」她可以欣賞全天下的帥哥美男,卻不可以喜歡動心,那是不成的。

範晴這回倒是與王伶站在同一陣線︰

「如果你這輩子都回不去了,你仍是要堅守已婚身分,錯過任何可能的良緣嗎?我可看不出來你有那麼思念你那個古代的丈夫。」

範喜言正色道︰

「這是原則問題。已婚的身分就是已婚,不能因為時空相隔就不認帳,我做不出這種事。」

「但你管得住你的心嗎?」王伶哼了聲。

「為什麼不行?」她可以的。欣賞與喜歡不同嘛!「我向來痛恨不忠、出軌,也勇於揭發別人的私情,沒道理寬以待己,我絕不做出背叛的事。」

「所以這輩子獨身也沒關系了?」範晴有點笑不出來,沒想到這小妮子的大腦是用水泥灌成的。

「反正我養得活自己。」範喜言舉了舉手中的刺繡。她一手好繡工替她掙得了不少鈔票,都是康柔雲這個金頭腦替她打點,繡品全拿到日本販售給那些唐文物收藏家,隨便一塊繡布都能換回令人咋舌的金額。才半年就讓她存到了七位數字的金錢。

王伶與範晴同時聳聳肩,覺得古人就是古人,有些觀念就是不會變通,既然如此,又何須爭執下去?反正日後要是真有什麼改變,事實勝於雄辯,不必多說啦。何況她們不認為自己講得過阿範。一個對自己信念如此執著的人,口才再便給的人也說不動她的。

範喜言想與她們談的並不是這個,而是「美」與「丑」的分別。

「我在想,不管時代如何改變,對美丑的定義都應是以相貌端正為基礎的吧?那為何,一個明明面黃饑瘦的女子,會自認為是大美人呢?就算『瘦』是現代人所追求的,可瘦並不表示是美呀。」

「這是迷思嘍。不景氣的世道,賺錢的行業不外乎減肥、塑身、治禿頭、隆乳、壯陽。人們覺得禿頭丑、平胸丑、肥胖丑……卻不表示當你不禿、不肥、不平胸之後就會成為俊男或美女了啊。但那又怎樣,每個人還是願意花大把鈔票去砸出一個夢想。就像你們唐代,不見得人人都可以肥美得像傾國傾城的楊胖妞,但每個還不是極力增加自己的重量?今天你會訝異一根瘦竹竿對你露出睥睨的笑,但何不回想一下,以前你們不也是投以那些吃不胖的人輕忽的眼光?」

「我沒有。」她才不會做這種事呢!

「但其他人都有不是?」

這倒是。範喜言點頭。

王伶嘻笑地點點她︰

「阿範,感覺很不好對不對?在你的世界是丑女的人卻在這兒以美女自居,當你是丑女看。有點刮傷了美人阿範那顆美麗的自尊心對不對啊?」

範喜言勉強同意心底是不開心的。

「其實我對別人的批評很能心平氣和,反正別人的評價於我無傷,可是……」

範晴接口︰

「可是在一個你欣賞的男人面前被認為長得丑,心情就差得不得了啦,是不?」

也許是吧。想駁,也駁不出個所以然。

「別說那個了。阿範,我們最想知道的是你怎麼惹得客人要對你動粗呢?」

「那男人外遇,我不過提醒他妻子注意一下而已。我可沒要他妻子去請偵探跟蹤抓奸,但那男人把自己的錯都怪到我頭上來了。」

喔……

王伶與範晴相互交換個無奈的眼神。是呵,還會有什麼呢?會招徠麻煩的事永遠只會是這一樁,為什麼阿範永遠學不會什麼叫明哲保身呢?她們都不知道該怎麼對她說了。

「阿範,麻煩你好歹注意一下自身安全好嗎?」

「如果你控制不了自己的正義感,那至少要學會伸張正義之後,該如何全身而退吧!」

她們深深覺得事情不該繼續這麼下去了。望向範喜言的眼神分外堅定。

今天是範喜言的休假日。其實她對休假並不感興趣,但王伶她們說根據什麼勞基法的,非要她休息不可,於是她一個月有六天不知該何去何從。

以前她借住在範晴或王伶家,直到厭茶上軌道之後,她堅持自立,搬到厭茶的樓上居住,從儲藏室里清出五坪大的空間容身,當成小套房住也算自得其樂。

她討厭獨自一人,她不愛這種孤寂,更討厭孑然一身的落寞感,但這些都由不得她。事實上是,她就是處在這樣令她難受的氛圍中,纏纏繞繞得她幾欲窒息。可,這能與誰說呢?這兒,沒有相同際遇的天涯淪落人,她的惶恐不安只能自己嘗。

縱使她已習慣了這邊的生活,但不代表她全然的適應並融入。好奇心總是有的,所以她搭過飛機、乘過游輪,大車、小車都坐過,這小小的台灣也算環島旅行過一回,那已足夠滿足她對這個年代的所有好奇了。

而後,她便處在一種茫然之中,藉著工作來淡化自己與這世界格格不入的事實,不敢思索自己的未來將會如何。常常告訴自己走一步算一步,反正這里也不是個太差的地方,但未來會這麼一直下去嗎?

她會在這里終老嗎?不知道。

她會回到唐代嗎?也不知道。

她的未來在哪里?哪兒又是她該去的地方?

不知道,全不知道。

她,範喜言,本是一個唐代平凡女子,再平凡不過的人也不可能來到這兒成了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沒著落的無助感讓她討厭休假,討厭流浪街頭的感覺。她對這兒已沒有太多好奇,只想知道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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