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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招 第30頁

作者︰席絹

這是第一個今他心動的女人,他打算珍惜這得之不易的動情感受。

不過……他恐怕有個現成的對手。

暗自觀察了數日,終于肯定了這個緊緊跟隨傅岩逍日夜不離的巨人,對他的主子不只是忠誠的主僕關系而已,還有更多男女之情不小心的挹注在暗沉的眼波中,而自以為無人瞧見。

太過無微不至了,稍為注意一下便看出來了。不過深沉的自卑自鄙同時使仇岩極力克制自己的情感,不敢逾越半步。比起表白男女之情更重要的,可能是一輩子赤膽忠心的追隨了。

很好笑,自己不敢越雷池一步,又恨不得把其他傾心者打跑,別沾染他至高無上的主子。那麼傅岩逍是否得孤寡一生了?幾日看下來,今他決定了接下來的旅程必會「恰巧」與傳岩逍同路。他們兩人會是契合的一對。

「去過南紹嗎?想不想去見識一下南國風光?」劉若謙坐在他身邊,暗沉的夜阻礙不了看它的視線。

「你猜得出我要走了?」傅岩逍並不意外。他知道劉若謙的打算。這人並不死纏偽打,反而靜觀了數日,對他做了一番理解。沒人說得準時間會帶來什麼改變,聰明人便會朝此努力。

「不難倩,你是為貝小姐留下來的。現下,遂陽將帶妻兒回太原;蕭忠與攏春會治理好這里︰織艷、封姑娘會暫且住下。都有了安頓,你豈會再留下來?」

「我還得參加蕭姑娘的婚姻大事,不會立即出游。更何況我無意與你一道。」

「于情于理,我也該聊表心意,不知蕭姑娘缺些什麼?」此刻傅岩逍既然主動提起,劉若謙正好一問。除了娶她之外,他願意以任何方式來彌補自己的虧欠。

「沒缺什麼,只要你在心中祝福她就衍了。」

「那是當然。不只是我,我們劉宋永遠願做她的依靠。」

「這倒不必。」

「對了,你剛才說無意與我一道走,是為了舊怨?」劉若謙問道。

「我不習慣有外人跟著,礙事了點。」

「礙事?」劉若謙生平第一次被人嫌成這樣,表情有點滑稽。「我能獵能打能升火,可遮風又可擋雨,必要時又是一名醫術不錯的大夫,我會礙事?」

「這些仇岩都會。」看向不遠處始終忠心的守候者,他輕輕笑了。

這笑……有點奇怪!劉若謙心中條地一震,低聲月兌口叫道︰「你與他?不,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與聰明人講話就是有這一點好處,不必全講開便能通遼。

「你會的他也會,但他行的你卻不行。比如︰他不會企圖指引我。或問我為什麼。不必向同伴解釋自己的行止真好。就算我要跳油鍋,他也只會跟著我跳,而不曾揪住我說我瘋了。說真的,你也該去找一個能這樣對你的女子。」

人與人之間會欣賞、會喜歡,但那不表示是愛。劉若謙其實並不變她,頂多欣賞‘她’身上少見的特質而已。有一天他會明白的。但在不明白之前,他可能會不愉快上一陣子,這一點傅岩道是無能為力的。

誰教因果終有報,這是他該得的。

起落有致的馬蹄聲在深夜里的青石板上踏出清響,啦璉、啦健的往東邊行走。不走絲路,準備向吐谷渾國叩門,看看能不能買些好東西運回中土做買賣。

「主子,就這麼離開不好吧?」蕭忠忍不住策馬到主子身側,低聲問著。

「咱們這次在于闐就擱太久了,竟待了大半年。家里不是說攏春給你生了名白胖男娃?咱們趕回去還來得及過年哩。」在暗夜行走,似乎已成為習慣。

蕭忠傻笑了半晌,才又想到不妥之處︰「沒有與他們道別不好吧?明兒個天一白,見不著我們,卻只見到一床的銀兩,你猜仇岩他們心底多難過呀。」今夜是為了慶祝仇岩身上的傷終于康復,左眼是沒救了,但他的左手與左足沒有廢掉就是萬幸了。

「緣起而聚,緣盡而散,有何不妥?半年來咱們為仇岩與邱大娘一家子經營了一家中土貨的的子,以後貨品由咱們商號負責運到,物稀精美,這邊的當戶搶著要,他們將不虞匱乏,也不再受人欺凌,這就很好了。」

「也對啦。可是我想他們仍是會為你的不告而別難過的,我說呀……。」愛說話是蕭忠的毛病,心腸太軟,百般放不下後,自然就會有一大串的數落來吩叨主子。

暗岩逍開始覺得有絲不對勁,任由蕭忠自個兒念得開心。他昂頭看著前方四名開路的護衛以及一名領路人,再轉過頭去看著身後十大馬車的貨品,以及貨物後方的六名壯丁。一切如常,沒任何不對。可是他的心口卻兀自警戒起來,跳得比尋常快速。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

他勒住馬身,往後方走去,指示眾人仍然前進。這行為他常做,所以眾人不以為意,只當主子要巡視貨物與確定所有人的清醒。

直到一長列的商旅已定遠十數丈,傅岩逍仍立于原處,四下看著。四面八方仍是黎明之前的闐沉如墨,風沙撲面有麻辣的痛意。一股直覺驅使他看向來時路不遠處的一片樹林。

「誰在那里?」是人嗎?是野獸嗎?或是自己看花了眼?誤把樹影當成會動的動物?

樹林深處,緩緩移出一道巨大的黑影,不必看清其長相,傅岩逍便已叫了出來「仇岩!」

那名換作仇岩的,拖著微破的腳無聲走近,立于傅岩逍面前不言不語。背上綁著一只布包袱,左手握著一把柴刀,依舊是一身洗舊了的黑衣由幾個破洞里鑽出棉絮的裙褸。

「你……」傅岩逍第一次啞口無言。「我以為你醉了。而且……我們已上路了兩個時辰,你怎麼追得上?我們騎馬呢。」

「我有武功。」仇岩眼中有著堅決,也夾帶著一絲恐懼——怕被嫌棄背離的自卑與恐懼。「我有用。」

「你當然有用。只是一個人有沒有用不是以離家背井來證明。你該回去了.我已安排好一切,日後你與邱大娘他們將會過著好日子。于闐人再不敢欺凌你。]努力要以于闐語完整表達自己的心意,希望仇岩能意會。他的于闐語說得還不太好。

仇岩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天生口拙的喀也無法做流暢的陳述,他只能僵立,只能無言。

「中原人比于闐人更復雜更難相與。這地方單純多了,你該侍在這里,娶個溫柔的女子,然後一生安然的終老。瞧!我開了間鋪子,請你們當伙計,你們將鋪子打點好不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了嗎?來,你該回去了,天氣很冷,你身子才剛好,別著涼了。」

但仇岩仍是不動。傅岩逍看不分明他的表情,但相信自己已明確拒絕了他報恩似的跟隨,翻身上馬後,揮手道︰「回去吧,就此別過。」

商旅已走得看不見,傅岩逍快馬追隨而去,也為了讓仇岩知曉自己的決心。沒有回頭,馭馬疾去,轉眼已與夜色相融第二天,碩大的身影立于商隊後方的不遠處。

第三天,步行的孤影仍緊追著商隊……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依然。

面對月兌水餓倒又染上風寒的仇岩,傅岩逍生平第一次徹底屈服了。報恩是他生存的意念,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活著要做什麼。撫養他至成人的李叟已亡故,而傅岩逍恰巧接了棒。實屬意外,多了這麼一個追隨者。

許多聚散離合後,仇岩始終站在他身後,不曹離開。讓他不由自主的憑恃,不由自主的放心,也更加的肆無忌憚,彷佛天下之大,再沒有去不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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