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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絳唇 第10頁

作者︰席絹

「路上互相照應不好嗎?」他低問。

而她不語。

她的仇人不少,想靠打敗她成名的人更多。師父向來沒讓世人知曉他武功卓絕,游走五湖四海,廣結善緣,而從無人尋仇。如果與她一同走,師父不會有太安穩的日子可以過。既知如此,何必勞煩他,到後來他只會沾惹更多的麻煩而已。

「別胡思亂想,不會有事的。」看清幾分她的顧忌,伸手輕拍她手背︰「為師不張揚你是我愛徒之事,並不代表我怕人知曉。表現出孑然一身的你,行事才能全然地無牽掛。怕是你棄嫌為師無名于江湖,會受人輕侮的目光。」

「徒兒不會!」她急叫。訝然師父居然在語氣中添了薄責,直到望進師父和煦的笑眼,方知這是他小小的計謀,心下不禁詫異,又有幾絲懊惱。

「你當然不會,一同走吧!讓師父也沾沾你的光。」

「如果師父心意已決,使兒當然無話可說。」師父真正的用意,她豈有不明白的?盡可能的範圍內,白煦總極力想保護她。尤其今日中毒被他遇個正著,恐怕會有好長一陣子,又要惹他掛心不已了。

就像一名慈愛的父親,永遠害怕羽翼下的雛兒受一丁點傷害;即使再明白不過,小小雛鳥早已羽翼豐碩,卻永難放下那顆父母心。

他像她的父偏開螓首,心下不知為何而沉重,幾乎快要不勝負荷了!

輕風徐來的初春時節,拂面的為何竟是躁意?那春寒料峭,吹不化冰凝的心境,猶如來自非親情的溫情,終究也只是外來的施舍,教她萬般難以承受。

何時,她最渴求的竟也同時是她最厭惡的呢?

她的貪婪,在步入十八歲之後,又劃大了它的版圖,只是渴盼的領地會是什麼?

自厭自鄙的情緒讓她冷艷面貌更添加了分冰霜,望回那一湖溫柔的包容,她只能失神……

不能想、不該想,她只是一無所有,注定漂泊了度殘身的孤女,任何短暫的依恨,都只是偷來的片刻,終究必須正視自己真正的面目——一個孤兒。

一貫的黑紗帽、黑色勁裝,她的身上永不會有第二種顏色,猶如她的面孔永遠難有冰冷以外的光采。

今日的飛沙谷不負其名地讓風吹得益加張狂。表面上,飛沙谷只見要決斗的兩人,但暗地里怕是藏了不少多事人正等著看結果吧!

風很狂,愈狂熱,對屈陘的優勢更加有利;他壓箱寶貝「攝魂散」正等著人受用哩!尤其知曉楚狂人對這次決斗有著異于平常的興致,說什麼他也要贏得風光,讓世人不敢小覷。一個小女娃,只夠他消遣無聊而已。

棒著十丈距離,屈陘只看得到黑色衣裳包里下健美傲人的曲線,對于傳說中的天仙相貌,倒是分毫難以窺見。但那身子便已十足受用,他呵呵怪笑,想像著待會兒當著世人眼前嘗她味道的美景。想要他命的女人,就得徹底受到凌辱,才會知道男人是天,女人賤如泥,不知天高地厚是不行的。

強出頭的女人,是該受一些「小小」的教訓。

「看來,昨天的毒對你而言沒有妨礙,嘿……」不可能沒有妨礙的,這女人只是在逞強,因為施效的藥量足以使平凡人徹底廢掉。如果她來得及保命,也只剩一成功力去殘喘。今天的比斗對他而言,已昭示了大勝利的結局,何況他還有更凶狠的藥可以用。

沒有廢話,她抽出腰間的銀劍,微微一抖,軟劍霎時堅挺直立,散發如虹凌厲的氣勢。對于人渣,她連吭氣都賺浪費。

這是生死斗,沒有君子可言,招式的對峙更不必留情等對方看出破綻。在屈陘身形撲來時,她亦拔身而起,揮出她招招狠厲的劍式。

隨著銀光閃動,一道黃粉在雙方交手時逸散成金狀由半空中罩下,並且傳出了屈陘張狂的怪笑;再度立定回對峙局面時,葉盼融的黑衣黑帽全沾上腥臭的黃粉。她微微踉蹌,劍尖點地,支撐自己短暫暈眩的身軀。

而另一邊由狂笑起始,直到親眼見到自己左右、左手、左小腿滑落到地上,大量腥血噴出來時,才意識到劇疼已貫徹心脾,狂笑轉為狂嘯……

「你——你——」

還沒完呢!

她的冷笑恰巧因狂風吹動黑紗而展現在屈陘眼中,但他看到的也只到這里了;逼近的銀光掠向他的下盤,再折返向他的頸際,去勢,取頭顱,一氣呵成。破敗的身體疲倒于黃沙中,那顆充滿不置信表情的頭顱滾落在她腿邊。

任務完成,她終于吐出隱忍的那口污血。

「盼融!」一道雪白的人影奔跑向她。

一道由樹林中掠出的黑影,以非人的速度更快地欺近她。

她的身後是白煦的懷抱,前方掠來的是不知名的人物,並且昭示著危險,沒有思索,她揮出一劍不知是毒已攻心,或來人太強,她的銀劍被震落,並且一只強悍的手眼見已要抓扶住她。她咬住唇猛往後退,在退入白煦懷中的同時,射出她袖子中的柳葉刀,筆直地襲向黑衣人的門面。

不料她尚有余力攻擊,黑衣人只來得及微閃,讓刀面險些劃過他整片右頰情勢詭譎地定在這一瞬。

楚狂人狂蟄地盯視葉盼融,盯視她雙手已泛紫黑。半掀的黑紗看清了那張絕色面孔以及崛傲得無人可比、無堅可摧的氣勢,他大笑了出來。

「很好!我終于找到足以匹配本座的女人了!」

她沒有搭理,轉頭靠在師父身上。他的懷抱代表著安全與溫暖,逞強的意志因而徹底潰決。

白煦為她把脈,連點她周身數十大穴。這孩子!總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早告誡她屈陘會使小人手段,叫她別沖動,她仍是做了。

他必須快些為她解毒!

白煦唯一想到的只有這個。抱起了她便要往他的馬車而去,那道疾風似的黑影閃至他的去路前。

「你是誰?」楚狂人邪氣地詢問。

「在下白煦。」即使心急如焚,他仍一貫溫文以對。

「她的文人師父?」話畢,毫無征兆地沖向他,出手便是奇詭的殺人狠招。

他要抓取的是白煦的心髒,更是想探知他的底。

白煦無法動彈。除了昨日醫治葉盼融令他元氣大傷之外,此刻抱著愛徒,更不容他罔顧她的安全而迎面以對;更何況,向來與世無爭的他,並不會毫無理由與人動手。

不能,也無法迎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懷中人兒的安全,于是個背過身,等待這名狂男子的攻擊。

楚狂人從不是心慈手軟的人,當然不會因為白煦背對他而收手,但他並沒有攻擊,因為白煦的背部突然被兩只手臂緊樓住,極力要護衛他背後的空隙,不讓人有機會傷害。

他住了手,眼光與葉盼融對上!

她的面孔由白煦的肩頭向後望,冰寒地迎視他,眼中明白地表示了誰也休想傷害白煦的意念。

楚狂人玩味地笑了。很好玩,不是嗎?

他倏地將懷中的某物飛射向白煦背部,葉盼融以手刃劈開!

「刷」的一聲,那物品制成碎片,白色粉末充滿淡淡香氣,撒了白煦與葉盼融一身。

原來是一只裝著粉末的瓷瓶。

楚狂人笑道︰「我要定你了,女人。無論是什麼方式,你會成為我的人!真有趣,這文書生怎會是你的師父?」

一如年來時的突兀,他的消失也在一瞬間看不到其蹤影。

葉盼融沒有理會閑雜旁人的狂言,她只是心焦地拍著白煦身上的粉末。

「師父,這——」

「這是火淬茴香,恰巧解開了你身上的‘攝魂散’。」白煦放下一顆心;在嘗過粉末後,化開了深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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