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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龍戲鳳 第17頁

作者︰席絹

由疲憊中轉醒,發現自己枕著一只手臂,背後貼著一具溫熱雄健的軀體——

四更天了吧?她緩緩坐起身,四下找著衣物。

與皇帝共枕一宿是不合宜的,這是正宮娘娘才有的資格,何況,他與她之間,只有性的征服,而沒有情感的溫存。這個胸膛,尚不足以令她留戀,也永遠不會有留戀的一天;如果身體的清白已不是她所能保有,至少她可以保有她的一顆心,不去系掛在擁有三千佳麗芳心的男子身上。

他真是俊!她邊穿衣物邊看著他,全天下的女人大抵都希望嫁到這麼英俊的夫君吧?只是,太好的條件,又多麼容易使女人心碎!

穿整好衣物,替他把錦被蓋妥,她無聲地走出去。

前廳佇立著兩個人,自然是江喜與帶刀統領燕奔大人,他們正各自休憩著,但她的出現,立即令他們起身,馬上蓄足了最佳精神狀態。

不愧是與皇帝同生共死的貼身衛士。

「這兒有房間可以讓我休息嗎?」她低聲問著。

江喜怔了一下,道︰

「尚有數間空房,請隨奴才來。」

可不曾見過有女子不眷戀君王溫存的呀,尤其出門在外,莫不希望摒棄一切禮教,強佔君王身側,大作正宮娘娘的美夢到天大白。自然,也直到這時,江喜閱歷豐富的眼,才稍稍能明白此次會有她伴與南巡的道理。

心性上而言,她確實是特殊的,莫怪皇上會破格臨幸這種姿色的女子。

「朕沒要你走!」低沉且不悅的嗓音由內室的入口傳出。

正走到大門口的柳寄悠還來不及跨出門檻,扶住門柱的手緊了下,轉過身,淡道︰

「皇上要更衣嗎?或是沐浴?」

「那是天亮後的事,過來!」他向她伸出手,其命令無可違拗。

「去吧,姑娘。」江喜在她背後輕促著。

她能抗旨嗎?對自己苦笑了下,只能柔順地過去,將冷冷的手放入他溫熱的掌心,任他拉回內室,隔阻了外面兩人的目力所及,整個人被他牢牢摟抱住。

「你已習慣與朕唱反調是嗎?」他著惱的語氣微噴著怒意。她是他的人,卻要他一再命令才肯順服,她明不明白「君主」所代表的意思?

「我只是做我身分所該做的,皇上不能譴責。」她輕淺地笑了下。

她不是天生好挑,亦不是生了一顆比人大的膽,只是生性中的淡泊隨意,讓她不會太重視權勢所代表的利害關系,即使是面對君主,若無所求、無圖什麼,那麼,君王對她而言,也不過是相同于其他尋常男人罷了。目前差別在于,她與他多了一層親密關系。

但那又如何?與他有過這種關系的女人只怕是數不清了。可以料見的未來,只會更數不清下去。

她沒有擁此自重的需要,永遠不必有。

「你是朕的妃妾,亦是臣民。」

「是。」

「因此你有著完全順從的義務。」

「當然。」她點頭。

「那你為何總做著令朕不悅的事?」

她笑了,目光炯炯地直視他,無法控制自己涌上的奚落,逞了口舌之快︰

「皇上,世間種種事件在對錯的評定,並不是界定在君主的喜怒之上。酒池肉林可以取悅商紂王;焚書坑儒可以令秦始皇大悅;諫諍之臣魏徵老是惹怒唐太宗,幾度差點人頭落地。歷史上可證,忠臣向來只會令國君惱怒,只有弄臣才會懂得迎逢君王大悅;而昏君屠殺敢直諍之人,明君即使震怒也會親近令他狂怒的忠臣能人。皇上,金壁皇朝訂定的宮規,明定正妃以下的女官,不得伴君側終宵,奴家只是順從而已。莫非皇上認為無視于宮規,才叫順從嗎?那麼皇上可得想一想,他日回朝後,快快更改宮規才行,那樣一來,奴家的「服從」就會符合皇上您的標準了。」

這樣直言無諱又伶牙利齒的女人,讓她只是個女人真是個損失。

懊震怒的龍天運反而笑了。柳寄悠該慶幸他生性較能容忍女人的放肆,尤其放肆的方式包裝于博學多才的口才中。他不自詡為明君聖主,但向來是講理且惜才的,所以這一番精采的奚落暗諷,他視為她平和性格的反撲;看來也是他逼急了,而且確實他有點蠻橫。

畢竟這女子從未真心要許身于他。

將她拉到床榻上︰

「你知道男人怎麼應付利舌的女人嗎?」他邪笑地問,鼻尖磨蹭于她耳畔。

她怔愕地盯住他,只能搖頭,無言表示出她的不解;為什麼他不怒反笑?

「封住她的嘴,直到征服那一日的到來……」

***

他——真是瘋狂!

看著皇輦隊伍自歧州出發,終至再也看不到,柳寄悠仍不敢相信皇上當真「逃」了!並且挾持著她,只留身手一流的燕奔守護一旁,任其大批禁軍擁著無人搭乘的皇輦直往江陵而去,讓天下所有人以為他一路「規矩」地南巡,沒有任何異狀,而他們當下成了平民。

這樣置安危于不顧的任性行為,堂堂一國之君怎麼做得出來?而——他身邊的人居然任由他去玩?要知道,國君的安危足以動搖整個天下的和平或動亂,他……怎麼可以讓自己處在無人保護的境地,暗笑自己偷了五日清閑?

柳寄悠久久無法收回自己不置信的眼光。龍天運身上一襲白衣儒衫,風采翩翩得讓路上行人頻頻注目,每個掩扇而行的姑娘們也頻頻拋來帶情的媚眼,可見少去九五之尊的威餃,這人依然天生是目光的焦點。

「走了吧!原本打算快馬進江陵游玩,但歧州風光尚可,不妨先待上兩天,再奔至江陵。你說如何。寄悠?」

他當然不是真心在徵詢她的意見,只是在告知行程而已,願意開金口告訴她已是天大的施恩了。

她低下頭︰

「老爺開心就好。」不然她還能說什麼?

「燕奔。你說歧洲的「狂嘯山莊」可借咱們住上一宿,不會太打擾到人家吧?」

燕奔恭敬回應︰

「不會的,爺。狂嘯山莊莊主葉放歌是江湖上有名的好客正義之士,亦是屬下有性命交情的好友。」

「不打擾就好。」他點頭。

柳寄悠猜測著他的用意,一時之間又看向他俊挺的側臉,卻被他逮個正著。

「暫時充當在下的小娘子不介意吧?」他彬彬有禮地戲問著,同時已將她的小手抓繞在自己臂彎中。

近日來他總是這樣的,不是惹得她退無可退之時用凌厲的口舌與他沖撞,便是以多情的姿態摟她、看她,只要她無措或動氣,都能令他大樂上好一會。

他—真是奇怪的人,愈相處愈令她失了方寸。

「不介意。」她低下頭,收不回手的情況下,只能任他牽扶著走。

一路上,他們閑散地走著,龍天運興味十足地看著市井上的形形色色,一邊與燕奔聊著;而柳寄悠也漸漸尋回自己的平靜,努力忽略兩人親密的接觸與他的手指扣住自己手指的感覺。

畢竟是第一次出遠門,並且置身于平凡人的世界中,全然不同的風貌煞是吸引人;她發現,自己身邊的兩名男子也是他人注目的重點。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不是嗎?

粗獷豪放又不失銳利的燕大人,向來是宮女們談論的英俊男士;而皇上天生的俊美與王者風範,更是折服了天下眾人的心。

這種情況而言,她其實該高高地昂超下巴,睥睨自得地擺出高傲,去氣煞一票美人少女的妒心,畢竟她正被一名天下少見的俊偉男子挽在手中呵。

只是……為什麼她不會自得,只感到無奈的好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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