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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龍戲鳳 第10頁

作者︰席絹

柳寄悠低著頭︰

「奴家平凡,不敢妄稱「臣妾」。」

「平身吧!」他抬手。

「謝皇上。」

龍天運深思地打量眼前半垂臉蛋的女子。有什麼地方是不同呢?他的妃妾,哪一個見了他不是欣喜若狂,就是害怕不已,對他這君主懷著對天神一般的敬畏,但這女孩的心情與面貌是平和且恭謹的;她不怕他!

這就有點味兒了。

瞄到桌上的琴,他道︰

「彈一首「太平調」給朕欣賞如何?」

這不是問句,而是命令,只是客氣一些。

柳寄悠輕道︰

「請容奴家獻丑。」

其實哪有她不「獻丑」的余地呢?她心下淡淡一笑。

太平調曲在錚錚流律中逸出琴弦,平凡的琴因彈琴人的藝高而有絕俗之音,錚錚地流在夏日午後的勤織院,清脆抑揚地奏出升平樂曲,慶著太平世間的歡暢——終至最後一抹音色,皆令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出乎龍天運自己所料,他竟拍了手,為這樣卓越的琴藝心動不已,這是以往從未有過的事情。

「相當好。」但是,這女子值得他的破例。

柳寄悠顯然不明白被一個君王拍手叫好是天大的榮幸,因為她只是含笑恭立一旁,並沒有跪著哭笑「謝主隆恩」,但龍天運好心情地不予計較。

「再讓朕看看你這才女的才華吧!」他顯然意猶未盡。

比起趙昭儀絕妙但冰冷的琴藝,這柳寄悠絕對更勝一籌。她的琴音有溫暖的感覺,並且溫和淡雅不夾一絲尖銳,是真正的悅耳宜人。也許與長相有關吧!平凡的女子向來沒有高傲的本錢,所以她只能溫和,不是嗎?

「奴家並無其它可示人的才華,請皇上恕罪。」她接著問︰「不知皇上來此有何指示?」

「朕不能來嗎?」他問著,不怒而威。

柳寄悠眉眼輕抬,看了他一眼,又忙低頭。聖顏不能瞻仰,她不該放肆!

「不敢。只是皇上日理萬機,平日稍得空閑,不應浪費在這兒,掖庭宮那兒多得是貌美佳人。」

他以摺扇托起她下巴︰

「你亦是朕的佳人,何能例外?」禁不住想仔細看她,她愈是躲,他硬是要看,即使早已明白她的平凡。

從沒有一個女人會放棄對他賣弄風情,並且各有方式,她的表現倒是大不相同,所以才會讓他在此刻逗這個逾齡未嫁的老女人,平凡女人居然會引起他的注意?倒也新鮮?他挺自得其樂。

「皇上,奴家沒有條件稱佳人,亦不能讓聖上寵幸,那只會污了皇上的……」她緊張的掙扎很快地被他以另一手摟住腰而噎住話尾。

「你不知道,只要朕想要的女人,就可以成為朕所有嗎?」她的觸感還不錯。

她力持鎮定︰

「人人都說皇上是個明君。」

「如何?」他興味問著。

「所以不會有戲言,也不會食言。」

「如果朕踫了你就是昏君?」他俊朗的面孔沉了下去,威嚴而來怒;沒有人敢如此對他!

「那就要看皇上的一念之間了。」她不懼地回應,面孔回復平和,沒有剛才的慌亂。

他問︰

「你不怕朕一怒之下殺光你家人嗎?」

「如果皇上是昏君,那我無話可說,但我知道,您是個有為的君主,不是嗎?」

對望了許久,他忽然輕笑了,放開她道︰

「相當聰慧,你的話困住朕了,為了「明君」之名,朕說什麼也動不得你。」

「謝皇上開恩。」她退開三大步,又垂下了頭。

「罷了、罷了!今日暫且放過你的不遜,下次別再犯了,明白嗎?」不須與女人計較,他告誡後也就不放心上了。

「奴家謹記于心。」

笑了一笑,環視有花、有草的庭院,龍天運決定去掖庭宮走一走。她們那些美人雖無才,但美麗悅目。何須介懷于平凡女子的拒絕呢?

于是他沒逗留多久就離開了。

柳寄悠才深深吐出一口氣。她知道對一國之君必須千依百順,倘若輕易頂嘴,下一刻怕就腦袋落地了。只是,為什麼她敢回嘴呢?為什麼竟敢抵抗呢?

也許……她在賭他「明君」成分有多少吧?他這個少年皇帝,是個度量能容的君主,年紀輕輕實屬難得,這是金壁皇朝的福氣;年輕一輩中少見的定力自持,他身上能見到,更是難得呀……

只是在上而言,他也未免太……不挑了吧?

輕撫自己平凡的容貌,她不可思議地邊笑邊搖頭

***

轉眼間,夏天已隱去縱跡,褪去炎炙天候,秋老虎稍見威力,但西風拂來涼意,倒也不復見那股子悶人的狂熱之意。

柳寄悠輕搖織羅扇,看著牆邊五株桂樹已結了花苞,秋意將近的風味濃厚,即使夏已末,天氣仍然燠熱,坐在廟前乘涼。想像深秋的模樣,心下倒也平和許多。幾乎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听著三王爺龍天淖的興致勃勃。

他們之間迅速成為朋友,重要的因素是「辯」。

辯文章、辯詞詩歌賦、辯禪、辯種種看法。

很難想像一介英武的將領,在軍術戰策精通外,亦也有辯才上的鑽研,並且興致不減。

或許他那美麗賢慧的妻當真是不能與他有這方面的配合,致使他們夫妻之情有禮而不逾矩,沒有到傾心狂戀的地步。也許王妃會安于這種「正常」的狀況,但三王爺並不,他相當喜愛機伶巧言能辯的女子勝過無知且順從的女子。

想來,當為人妻挺累,永遠滿足不了男人源源不絕的希望。

「寄悠,你至少看一下未來夫婿的畫像吧!」他努力拉回柳寄悠的注意力。

「我說過,我並不認為嫁為人妻是女人必經的路,好不容易挨到乏人問津的地步,您少給我找麻煩。」她柔聲說著粗魯話,奇異地協調。對于三王爺,她已不須戒慎怕失禮;他們之間是沒有身分、性別之分的朋友。

「並不是說一定要有個丈夫,而是你一定要嘗一嘗感情。如果你終生錯過,那將會是遺憾。」

「被剝奪這種清閑日子才會令我遺憾。」她瞄了他一眼︰「我說三王爺,孔老夫子有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知閣下是否錯過這條教誨?」

龍天淖笑道︰

「放心,我選的是一個才德高尚的男子,他叫高遠,二十五歲,前景看好,家世足以與你匹配,無妻無妄,是個愛書成痴的人。」他忙將畫像高舉在柳寄悠面前。

她不甚專心地掃了一眼,長相不錯,但烙印不進她無波無緒的心。說到婚事,那真是抱歉了,就是皇帝老子想娶她,她也敬謝不敏;當然——現今的皇上也不會看她上眼就是了。

以女人的虛榮心而言,她不能否認在年少時曾為自己的容貌感到失望,但知識與歲月帶來豁達圓熟的思想,她日漸明白,平凡有時亦是福氣,端看由什麼角度去想了;也許,一旦容貌無法成為鍾情的理由後,才能輕易看出感情的真實度有多少。

她相信,真正會愛上她、心儀她的男人,就必是真情真意了。因為少了外貌蠱惑出的意亂神迷,一切都簡單得多。

但,這種人,就像鳳毛麟角一般的罕見。在十二歲那年,她已認清這必然的事實,因此未曾企盼過。能超然看待人間情事之後,一切種種,就雲淡風清,不足以介懷了。她是這麼喜愛這種悠然自得的日子,又怎會允許一切幡然改觀呢?

「怎麼樣?不錯吧?」龍天淖迫不及待地邀功。

「三王爺挑的人怎能不好?只是小女子無心婚事,您就別忙了吧!」

「嘿!難不成你想在這里老死一生?我掙取到在皇兄南巡時送你出宮,你居然不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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