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人好凶……他硬是沖上樓了……是男人。」說話開始語無倫次。
「是不是皮膚黑黑,又高又壯?」
「對對……」想不到媽媽會認識這個賊。
「哦,沒事沒事,媽媽就是打電話回來告訴你這件事啊。那男人是我請回來的種蘭高手,他叫阿諾,會留在這兒一個月,飼養活我的寶貝之後就會走人的啦。人家早幾天已經上班啦,是你留在學校寫論文所以未見著……女兒啊,你知不知道媽媽的寶貝都惹上霉點了,葉尖焦黃黃的,再不救就死掉啦……」蘇玉群還在為那一室名貴的蘭花寶貝擔憂不已。
「媽媽,我……我不要和那個男人住在一起……」
「傻女兒,人家只是來工作啊。他是香港種蘭大王的入室高徒耶,我認識他半年多了,能把許多半死不活的蘭花全救過來呢。人雖然冷冰冰的不愛說話,按我看品性大概不壞的。人家見我是愛蘭之人,才不計酬勞出山幫我哪,你不知道我那天求了他差不多一小時……
對了,娟姨的媳婦生了個白胖小子呢,她今天去了醫院,明天就回家陪你了,乖乖忍半天吧,我要收線啦,寶寶拜拜——」
蹬蹬蹬——腳步聲再次響起,梧桐男人自樓梯大踏步下來,臉無表情地徑自往飯廳走去。
于家的廚房和飯廳是開放式的設計,兩處以一個精巧的飾品組合架子巧妙劃分。他打開冰箱,拿出佣人娟姨昨天鹵好的雞翅,轉身放進微波爐。
媽媽為什麼要選在這個時候聘請這個男人開展拯救行動呢!明知她最怕面對陌生人,而且還單對單……
于藍不由生起氣來。一個扭頭,正看見梧桐男人躬子,一雙手仿佛要把冰箱徹底翻天……噢,那碟鹵水雞翅應該是娟姨特意留給她的。噢,那幾只嫣紅可愛的桃駁梨是她的飯後水果,還有,還有那一小碟摩絲蛋糕是她今晚的宵夜。
天啊,在學校忙了幾天,每餐都是跑到校門外的食店喝味精湯吃西餐,她想死娟姨炮制的美味佳肴了。
于藍咬咬牙,覺得適當維護一下自身利益是很必要的。便用不驚動他的聲響把身子慢慢挪過去,遠遠站在飯客廳交界處,瞪著兩只不空閑的大手,「那些……
食物是我的,你想吃可、可以自己弄……」
韋諾冷冷盯了她一眼,好半天才說︰「拜托說話連貫些好不好。」
「我,我……怎麼說話不關你的事……」這男人的話真是直戳心頭。
「你在問我問題,而我覺得有必要勉強解釋一下,那就關我事。」
于藍無名惱火,看來這臭男人不但在身材上對她構成極大威脅,甚至連基本禮貌都不會有。
「你吃了我……的食物……那是娟姨留、留……給我、我的……」無法順利表達怒意,更想不出該如何反駁他,反而更加結巴。
「本人四天前已經在此上班,昨天更親眼看見娟姨弄這些雞翅。蘇玉群說她的寶貝女兒前幾天有事不能回家——你姓于吧,也就是說,一連數天你未見著娟姨的面,怎麼能說這些雞翅是她留給你的?」天啊,居然大有道理。
于藍咬了咬嘴唇,鼓氣勇氣反駁他,「這兒是我家,我,我想吃什麼都可以……但你不是我家的人,所以你……要吃就要自己弄……」她很沒好氣,渾然不覺自己的話孩子氣得可以,讓那個強佔了她食物的男人猛抬起眼楮盯了她一眼,眼神略顯古怪。
半晌,他嗤笑一聲,沒再理她。返身又從雪櫃拿出兩只雞蛋,燃熱平底鍋,準備為自己的晚餐外加兩頂「美味帽子」。
一邊守著鍋,一邊拈了那塊摩絲蛋糕塞進嘴里,又把兩只桃駁梨放進衣袋。半晌,從微波爐拿出雞翅,把煎得香噴噴的蛋放在雞翅上面,然後捧著轉出大廳,路過茶幾時,翹起右腳尖一挑,放在上面的電視搖控一個反彈穩穩跳到他手上,然後,便四平八穩地癱坐在沙發上啃他的雞翅、吃他的荷包蛋,看他的新聞,正眼兒也沒再望于藍一眼。
于藍十指緊扣,雙肩僵硬——這男人又黑又粗又扮大牌,還沒禮貌臭脾氣,說有多討厭就多討厭!不過這又有什麼辦法呢,至少,她就不敢揮動手臂用力對他高呼「去撞牆吧你」的豪情壯語。
見他正低頭猛吃,感覺氣氛略為安全了,于藍噘了噘嘴返身鑽進廚房。看看昨天還有兩碗剩飯,便拿出蔥花和雞蛋,起火燒熱油鍋,準備來一個蛋炒飯,安慰因為雞翅的香味而大受折磨的肚子。
一番風卷殘雲,韋諾把盛著雞骨的盆子隨手擱在茶幾之時,于藍的蛋炒飯也大功告成。
雞蛋夾著蔥花的香味飄了過來,他吸了吸鼻子,眼楮緩緩睜大,高大的身軀慢慢移向廚房……顯然,這男人不但絲毫未為剛才強奪雞翅而內疚,甚至再燃起搶奪企圖。
于藍用膠碟盛好蛋炒飯,轉身熄火。再轉身之時,眼前的碟子居然飛到斜挨在流理台的男人的手里!他正「噓噓」地一邊吹著熱氣,一邊用筷子大口大口地將她的晚餐撥進嘴里。
「啊!你你你……」于藍手上還拿著鍋鏟,小嘴張大,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抱歉,我真的未吃飽——」韋諾大嘴巴一張一翕的,使勁努著腮幫子,傾刻已將整碟飯全數噎下,「現在勉強OK了。」他努著嘴,扔下碟子轉身離去。膠碟在流理台上撲撲跳了幾下,才安穩穩地站住了腳。
于藍百般委屈,眼眶迅速熱脹,滿臉表情僵硬地呆站了好一會兒,才垂頭喪氣地打開壁櫃找大米,找了半天,居然只找到一個空空如也的米罐子。
天,莫不是娟姨節儉成性,量過度過,知道今天沒米了,所以明天休假回來一並采購?
含著一泡酸淚,肚子咕咕叫個不停,于藍四處查找有沒有方便面。不過,她也自知凶多吉少,因為于家向來注重飲食養生,杜絕食用方便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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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晚所受的驚嘆和委屈幾乎都乘著她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時刻洶涌而至,于藍半蹲在廚房的地上,眼淚強抑無效,終是滑下小臉。心中更討厭死了那株又粗又壯的法國梧桐。
眼角余光中,瞥見一個藍色的餅干罐——她沖向儲物櫃,里面果然還有些朱古力和餅干。
晚上睡覺時,于藍把房門反鎖,又挪了一張小沙發抵住門後才敢爬上小床。
半夜,向來淺眠的她自夢中驚醒,耳邊仿佛听到陣陣「沙沙」的怪聲。于藍汗毛倒豎,體內血液一下一下地撞擊著胸腔,她把臉使勁埋在枕頭里,動也不敢動……
大約半小時後,隨著一絲極細微的「咯嚓」聲,怪聲逐漸消失。
側耳听了好一會,一切似乎回復了平靜,于藍顫著手抹了抹淚水。心中不由疑惑,剛才那聲「咯嚓」好像是隔壁父親書房的關門聲?
棒天清早,于藍爬起床後就往樓下沖去。站在樓梯彎角,鼻孔及時鑽進酸甜的隻果派氣味——娟姨回來了!她雀躍而下,一邊小跑著一邊沖到廚房。
「娟姨,我好想……」聲音戛然而止,廚房內,赫然站立著那株法國梧桐,「你你你……」
韋諾連回一下頭的意思都沒有。擺放在梳理台上的碟子,正承載著此時在她眼中恰如人間美味的隻果派。他似乎還在弄著些什麼,于藍鼓起勇氣偷眼一瞧,咦,居然是中式的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