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涇渭迷情 第13頁

作者︰澹台

正想開口,忽听那邊廂有人急喚,顯有急事,陸公略一躊躇起身告辭︰「佳客到來,本應濯手論茗,但有急事,只能作罷。」他不無遺憾。

兩人挽留無益,也就揖手相送。

***

陸公走後,小二陸續端來茶具,鄭重沏茶。煮茶樓最著名的便是童子茶,有民間傳說這童子茶乃喚幼齡于一天晨露未化之時以童男之口采擷,這期間從以口含濯至曬好收罐,每一道程序均自純陽之手,茶沏開後騰浮蒸氣于半空形成童子之狀,故名。殷晝渭兩人未見得茶開時的奇觀,但見茶色鮮碧,啜之齒唇留香,確是好茶。

「方才為何略去那第二件物事?」他問。

她眼望向古劍。「看得出爹很喜歡那柄劍。」

殷晝渭一怔,忽然明白她以懸疑相餌,暗示陸公相饋迸劍之意,他搖頭。「古劍古稀,瞧得出陸公愛劍之深,豈會冒然割愛?」

「錯了。」涇娘輕笑,「爹瞧這茶。童子茶得來不易,珍藏于陸公房中。陸公嗜茶,對好茶自然痛惜,但他只與你我廖廖數言,便慷慨賜茶,可見這位老先生實乃性情中人。他喜愛這柄古劍,自是不假,但令他更為欣慰是另件事。」

「什麼事呢?」殷晝渭問。

「爹發現沒有?為何那劍掛于牆壁最陰晦角落?以陸公愛劍之深,豈會讓心愛之物果陳于大廳?爹未曾發現陸公方才的驚喜莫名吧?好劍如名馬,沒有伯樂的慧眼,終將埋沒;陸公愛劍,不是要將之收藏于密室至埋沒,而是要找一個伯樂,一個知音人,一個能將劍發揚光大的人。」

「我懂了。」殷晝渭豁然開朗,「劍有靈性,但終是死物,只有到活人手中,才能肆芒畢露;深藏暗室,銳氣蝕消。」他說時望她,涇娘的聰穎非他能比。

「爹,你心中有話問我,對吧?」緘默良久,她開口。

他點頭,「涇娘,爹的事瞞不過你,你應知爹此次一別九天為何吧?在這過程中,有件事爹久思不解。那是在商隊剛過玉門關不久,後方遇上官府追兵,情況十分危急,此時出現了一個人,此人似乎十分熟知我的情況,並疇謀許久。他用同樣數目,同樣運送氍覦的商隊李代桃僵,替爹擋去一厄。」他直視涇娘,「此人行事瀟灑隱蔽,當時情況危急,爹也無暇多顧許多,只知道他此舉為人所授意,事後爹思起總疑惑。此人腰佩一青碧長劍,形貌風度極似一人。」

涇娘未接口,只徑自緩緩啜茶,殷晝渭只得道︰「涇娘,爹懷疑此人便是你所授意指使。」

「爹心中已有結論,何須問我?」她含笑。

「能讓我見一見他嗎?」

「別,他只是一個江湖散人,並不想沾上事端。」

「可他為了你卻硬是招惹事端了!」他已自制,可仍忍不住說得氣急。

涇娘一怔,看他額畔隱隱的青筋,心中若有所悟地雀躍起來。「他是我舊識,能求的,我只有他。」

心內在波濤洶涌,他瞧她,忍不住便想起了那該死的「春心暗擲」、「摽有梅」與大雁塔頂的「心中有人」,似有萬蟻噬內。他平緩口氣︰「就爹所知,此人年紀三十左右,家有妻室,論理兒,你應稱呼他一聲叔叔了。」

涇娘搖頭,「江湖狂狷客,哪來這許多禮節?爹,我與他平輩相稱。」

殷晝渭心中猜忌,瞧她神情似在說︰爹,他與我平輩相稱了,對你就該喚一聲「長輩」,你多了個後輩,豈不好嗎?

他的手在後握成拳。「涇娘,時光—剎,你也十七啦,大雁塔之上,你說了句話兒,無論它是否屬實,應該考慮了。」

涇娘持杯的手頓了頓,月兌口喚︰「爹!」

他罷住。「爹只問你一句,滿城子弟中,你可看中了誰?」

她的眼中迅速有了抹調笑的顏色。「爹,若是此人年歲比涇娘多了一個打數呢?」

篤!殷晝渭手中的瓷杯放得不甚輕,「為什麼?」

涇娘裝作沒見,嬉然道︰「難道爹不覺得涇娘做法甚好嗎?《周禮》、《禮記》說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韓非子•備內》篇曰丈夫年五十而未解也,婦人年三十而美色衰矣;以衰美之婦事之丈夫,則身將被疏賤,這說明妾貌漸衰郎漸薄,齊年難偕老。與其色衰愛弛愛升歡墜,還不如事老年之夫,雖蛾眉鶴發,卻可同衰老。」

殷晝渭臉已鐵青。「亂講,這些舊說相沿,卻給你拿來胡鬧。」

「舊說相沿亦能切中浮世薄俗呀!」涇娘眉色未改,但面紗下的唇角早忍不住掀起——如果爹知道這大段話正在拐個彎兒罵他,這個冤他可受得起?

一句話堵住了他,令他心中氣結,而這怒焰從何而來,卻令他不敢深思。

「涇娘。」他終化一嘆,也許他該轉念女兒說得有理,畢竟有些男人貪新忘舊,世事俗淺薄是事實,「你是說中了一般,但想想,一個隨時會變心而不能相偕終老的依附要來何用?你會要嗎?天下男子之多,難道沒有一個能痴愛一生的人?涇娘,你說這許多話是想告訴爹什麼?」

她是想以此來暗示她對年齡的不介意,但依爹如今矛盾的心結,她多說亦無益,只能靠他意會了。

「爹說得對,天下男子之多,是有良人。」

他聞言臉色更難看,她一見,知他又轉到許南潲身上,趁在他唇齒微動之際捂住了他。

「爹,許南潲與我,只是故友。」沒想到自己稍作暗示的情話全教爹移花接木到別人身上,真是教她又氣又無可奈何,她看他呆住的臉,「爹的大事在即,這些事情等一切平安下來再說。」心中暗下決心,舉事過後,爹若再這般囿于心結,就算要她拋開矜持,也在所不惜。

久思的事竟是猜測,教狂喜一時淹沒心智,以致他沒想到如果許南潲不為女兒所愛,那另有其人呢?

「涇娘,爹听你說過,在今天你有個願望,是不是?」他清喉,想起方才的激動,有種尷尬。

她的臉別向對面泊秦樓,是不想讓爹發現她鬢角也染上的紅暈。

「我還沒想好。」她扯謊。

他當下便戳破了她,惹得涇娘討饒。「這事回府再談,可好?」

殷晝渭瞧女兒神色,心中雖好奇,卻也就不再進迫,抬眼見那邊有人正在揭下那柄古劍,涇娘也瞧見,朝他淡然一笑。

「其實,喜歡的東西並不一定要得到手。」他若有所感。

她聞言,心中—沉。

「那是因為爹雖愛惜古劍,對它卻又有摒棄之意,才會感覺可有可無。涇娘說得沒錯吧?我所認識的爹並非一個可退而求其次的人,一旦爹心中有了執念,爹定會不擇手段。爹會這麼說,便是因為沒這個決心。」

她的言語使殷晝渭一愕,發現里面認真的意味。她的面容有絲疲乏,他心生憐惜,便提議回府。

「好罷,就不等陸公解劍了。」涇娘淡淡笑謔,由著他扶起身,那知身子剛定,那邊廂傳來呼喚的聲音。

涇娘展顏一笑。「看來爹是命中擁有這把劍了。」她回頭朝啾兒吩咐了聲,啾兒匆匆而去,轉身時見陸公捧劍匆匆而來。

「佳客蒞臨,豈可不贈物作念?」他一遞手中古劍,「兩位請別推辭,這一劍兩位擁之無愧,老大將劍置此幾十年,今天總算找到一位能解劍的知音人,心願已了矣!」

殷晝渭兩人相視一笑,自然敬受,涇娘開口道︰「老先生可願知先前所提到的第二樣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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