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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夏 第9頁

作者︰娃娃

直到讓我模到你那溫暖的臉……

甜美嗓音繼續唱著,夏天的思緒再度游離……

跌入山溝進了醫院的第二天,爸爸來了,他開口要求讓爸帶他走。

他沒和寧靜告別,因為他知道他會很快再來,而且,要用一個健健康康,看得見、走得穩的嶄新面目再次出現。

那天在貨車上,他听見了她不斷自責的聲音。

事實上他一點也沒有怪她,他只是怪自己沒能將她照顧好,還累得她為了他也跌了一跤,還累得她得這麼拚命自責。

從在操場上模著她臉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愛上她了,愛上這個他連臉都不曾見過,又老愛妄稱自己為老大的小女生。

他甚至還想就這麼住在村子里,守著她,等著她長大,讓她成為他的新娘。

那一跤卻摔得他必須面對現實,如果他連守護妥當自己心愛的人的本事都沒有,那麼他憑什麼能擁有她?

爸來了,他要求回美國亞歷桑納州,在那兒的一間私人醫院里,他有個尚未完成的手術,一個曾被他拒絕了的手術,但為了寧靜,他必須逼自己去面對。

三歲起開始學音樂,會學,是因為好強的母親也曾是個知名樂手。

夏天的母親原是個前景燦爛的音樂好手,卻在毫無預警下懷了孩子,人生舞台驟然由鋼琴轉換成了女乃瓶、尿布,剛開始時她是有著抱怨的,直到她發現自己的兒子兩歲能哼曲、三歲能彈琴後,她的夢想終于另有了出口。

要成為一個業余的音樂愛好者不難,但要成為個中好手,那就要比尋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及辛酸。

三歲起,夏天告別了童年。

在別人玩棒球、射飛鏢、呼朋引伴到處搗蛋時,他被押在鋼琴前,一遍一遍彈著卡農,彈著布爾格彌勒,熟背著琴譜,一個錯誤一下手心,他那時候還小什麼都不懂,只知道努力彈好才能夠換來母親的笑容。

五歲時除了鋼琴外,母親又為他多加了一項小提琴,並且發現她的兒子在小提琴上資質不凡,他開始四處參加音樂比賽,夜以繼日地練琴,只是他很少笑了,他變成了個不再像夏天的夏天了。

九歲時他接受母親的安排,到了維也納。

母親陪他到維也納,在幫他辦妥了住校手續後便離去,將他獨自留在了異鄉。

在那處處彌漫著音樂的城市里,他去參觀過了「平靜的貝多芬」紀念像,也去到了貝多芬作出「第3號交響曲」的英雄巷,以及作出「第9號交響曲」的邁爾酒館。

他懂母親的意思,她想讓他終將一日成為這個都市的傳奇之一。

在異國的生活是辛苦的,但他還是熬過來了,他在學校中備受師長注目,成績名列前茅,人人喊他天才,但他自知不是,他那所謂的「天才」是用比別人更多的努力所換來的,他拉琴不單是為著自己,更為了他那好強的母親。

十五歲時母親再度來到他身旁,這一回母親已辦妥了移民,帶他搬出學校,兩母子在外頭賃屋而居,而父親則因為工作尚留在台灣,之後整整的一年里,母親到處為他報名國際間的鋼琴及小提琴比賽,爭取著任何一個可以登台、可以藉此磨練兒子的機會。

他贏過,當然也曾輸過,畢竟天下好手比比皆是,他不可能永遠拿第一,更不可能永遠是個不敗的天才。

他開始感受到了沉重壓力,幾個與他有著同樣遭遇的年輕人,有人靠抽煙、靠喝酒,甚至靠 車、吸毒去發泄,但他什麼都不會,他只會彈琴,他拚命彈、拚命彈,卻是愈彈心里愈感到空虛,他十分茫然,這真是他所想要的未來嗎?他不知道,畢竟他不曾有過別的選擇機會。

那一天是他的十六歲生日,母親為了替他慶生帶他飛到美國,還租車來到了大峽谷。

在車上,媽笑問他要什麼生日禮物。

他告訴母親,說他什麼也不要,他只想變回一個平凡無奇的少年,他想要放棄音樂。

母親在車上歇斯底里的尖叫,他們爆發了一場很嚴重的爭執,長這麼大他頭一回叛逆不馴,母親尖叫和他對吼,他說他再也不要當她可以炫耀的棋子了。

在激烈爭執間,沒人留意到一輛迎面而來的大貨車,他們的車子被擦撞墜落山崖,母親當場死亡,他則是被送進醫院,父親由台灣飛來處理後事,等到他能離開醫院時,已然雙目失明。

其實他的眼楮還能有機會復明的,可是得耐心等待眼角膜捐贈,但他拒絕了。

誰都來勸過了,但他全都不听,他的傷口在心上,那是誰也治愈不了的,為了他的叛逆,天懲他失去了母親,既然如此,那就索性一並拿走他的眼楮吧。

若非寧靜,他真的會寧可就這麼在黑暗中過一輩子的,但寧靜開啟了他的心窗,給了他重生的力量,為了她,他必須好好地活著,所以他要求去開刀。

不告訴寧靜,一來是想給她驚喜,二來手術畢竟不是百分之百會成功,他不想讓她陪著一塊失望,所以他什麼都沒說,一心只想帶著健康的身體再度回到她眼前。

到了美國進了醫院,但那一回的手術卻失敗了。

他被迫留在美國繼續等待著新的眼角膜捐贈者,三個月後,一個因車禍而過世的男孩替他圓了夢。

他的眼楮雖然復明了,但拆線的時機卻得視眼角膜愈合的情況而定,按往例,半年到一年是最恰當的時間。

所以等到他終于能夠憑著自己的眼楮走出醫院時,他已經離開了她整整一年以上。

一出院,他就迫不及待買了機票回台灣,興匆匆地包了輛出租車來到村子口外。

進村之前他的心起了強烈的恐懼。

在心底,因著強烈且堆累的思念,他幾乎已將寧靜神化了,他有些擔心,擔心真實的寧靜會讓他有些失望。

而他居然真的失望了,非常非常的失望。

失望的原因不是來自于寧靜的長相,而是她,不見了。

坐在老山東雜貨鋪前,夏天呆愣著未能回神,只見老山東不斷搖頭嘆氣。

「老天沒長眼哪!餅年時的一場車禍帶走了寧兒的爸媽,幾天後來了個和她幾年沒見過面的親戚,說是她堂叔,那家伙流里流氣活像個流氓,听說以前每回上門找寧先生就是為了借錢,這回得到消息說小寧兒成了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就立刻找上門來,還開口說是要領養她,唉,誰都看得出來還不就是為了她爸媽留下來的那些錢。」

老山東欷吁不已。

「我還特地為了這事上了法院,可法官說,干爹只是名義上的,法律上不具效力,所以他還是把寧靜判給她堂叔,那家伙一拿到法院裁決就立刻變賣了寧家的房子,強拉著小寧兒要她走。」

老山東拭了拭老淚。

「走之前我和寧兒說了,讓她有空就打電話給我,她那堂叔也不知道是在做什麼的,居無定所,小寧兒打過兩次電話來,一次在宜蘭,一次在台東,電話里頭的聲音很沙啞,我問她是不是哭過了,她還推說沒有,只讓我別擔心,說她過得很好……」

老山東嘆氣。

「唉!好與不好不用講,光听聲音就知道,小寧兒肯定是受了苦,可我知道她的脾氣,就算過得不好她也不想害人擔心的,她上次打電話回來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從那之後,她就再也沒和咱們誰聯絡過了。」

換言之,已經沒有人知道寧靜在哪里了。

夏天心頭一陣刺痛,空蕩得難受。

他問了老山東可有寧靜的照片?卻看見老人家窘得直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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