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風就像寂寞的靈魂,輕拂過一名孤獨站立與墓場的男子,風揚起他的發,透過飄晃的黑色發絲,他盯著眼前的那座墳,心隱隱作痛著。
此刻的他依戀著死者——敏……
回憶在他腦海一一浮現,她的倩影如此鮮明;她陽光般燦爛的笑顏、她的善解人意,以及她美麗動人的模樣,全是他終其一生所眷戀的。
我心愛的敏,你真忍心離我而去?他痛心疾首的問著。
回憶帶來淚水,他絲毫不以為意的任其奔流。
想對上天吶喊,喊出他的憤恨及痛苦。恨上帝殘忍的將她帶走,怨上帝為何不把他也一並帶走?讓他獨活在這世上,也將只是一具魂不附體的行尸走肉啊!
若不是還有責任在,他真想追隨她而去。
抵御不了心中源源不斷的痛苦,他終于忍不住悲痛的吶喊了出來……
「啊——」
第一章
有生以來的頭一回,雷育辰有要昏過去的強烈感覺。
整個房間似乎天旋地轉了起來,他趕緊靠向一張桌子撐住自己,手指卻緊緊抓住放才所買下的那幅畫的畫框,用力之猛,連指關節都泛白了。
上次看到這幅畫是一年半前,它掛在葉思敏家的客廳牆上。而今,在藝廊的展示櫥窗內看見它,他就知道非買下它不可。
他不明白這幅畫何以會在此地出現,他只曉得自己要擁有它,盡避這會使他再度墜入痛苦的回憶中,但他也情願如此。
畫作的女畫家,曾經讓他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她卻在一年半前死于一場車禍當中。
現在,藝廊的負責人卻告訴他,思敏仍然健在!
藝廊的負責人關切的問道︰「雷先生,要不要我去為你倒杯水?」藝廊的負責人陳先生緊張的看著顯然深受震撼的雷育辰。「你坐下來休息一下比較好。」
育辰搖頭謝了他的好意。他並不需要水,或是坐下休息什麼的,他需要的是事實的真相。
「你真的沒事嗎?雷先生。」陳先生仍不放心。「你的臉色活像見了鬼似的。」
育辰苦澀又嘲弄的月兌口說道︰「差不多了吧。」他深呼吸了一下,力圖鎮定。「陳先生,你確定這位畫家叫葉思敏嗎?一個身高大概有一六五公分左右的女人?」同時,還有一身絲緞般會令男人為之發狂的光滑肌膚,育辰心中暗自補充著。一個他以為早已不在人間的女人。
「雷先生,這一點我絕對確定。」陳先生因育辰的質疑而有些不悅。「葉小姐今天早上才和我對這次展覽做了最後的確認。」
「她早上在這兒?」
「是啊,大約在一小時之前才離去。」
育辰不禁暗中詛咒命運的安排。倘若,他在一小時前抵達此地,就可以與婚牽夢縈的人相見、交談,甚至踫觸她了。
育辰的心念千回百轉,思敏還活著這件事教人難以置信,他必須見到她的面,踫觸到她,以確定她真的還活著,而他並未失去她。
她一定得好好地活著!他衷心祈禱著。
可是,她在哪里呢?他感覺長久以來停滯不動的心情,突然間又熱切的活絡了起來。起初的震驚與不信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的希望。
「陳先生,請問一下,她離去時,有沒有說要去哪里呢?」
「我不太確定。不過,我曾經听她提起過要到這附近的一間中學教美術課。因為她只是臨時代課的,所以她上課的正確時間,我也不大清楚。」
「我要她的住址。對我而言,找到她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育辰迫切的說。
「我很抱歉,雷先生。我不能任意透露本藝廊畫家的住址,我們必須尊重他們的隱私權。如果,你想留個話給葉小姐,我會代為轉達。」
他能留什麼話?育辰心想。或許,她也以為他在車禍中罹難了。他不禁回想起,當他從醫院中醒來,他父親告訴他,與他同車的女人不幸與車禍中過世的事。
當時,他並沒有多加詢問,事實上,一切細節都無關緊要了。因為沒有一件事比思敏的死更令他心碎。
而車禍發生之後,別人又是怎麼對思敏說的?她並沒有到病房中探望他,或是試著與他聯絡。如果今天,她也發現他仍健在,會不會大感震驚呢?車禍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而在他康復之後,所去看過的那個刻有葉思敏名字的墓地又是怎麼回事?
有人可以回答這些問題,那就是他的父親。
「沒什麼話可留的,但是,我想買下她另外的那兩幅畫。」
陳先生興沖沖地拿著畫去包裝。
步出畫廊後,育辰決定先到附近的中學探問思敏的下落,然後再去找他父親談一談。
他的視線盯著市中心繁忙的交通,朝一所離這最近的中學駛去。
找了第五所中學,皇天不負苦心人,育辰終于探問到一個名叫葉思敏的代課老師。她目前正在教課中。
在育辰再三保證不會打擾到她上課之後,教務主任才勉為其難的說出思敏的所在之處。
育辰無法移動、無法思考的注視著站在黑板面前,穿著深藍色套裝的苗條女人。
真的是她!他朝思暮想的女人。他離她雖然還有一段距離,但他卻能百分之百的確定那人就是他的思敏。
懊死!那個墳墓不是思敏的。他最心愛的思敏在這里,健康的活在這世上。他浪費了一年的時間,罪該萬死的是,他父親騙了他!一股強烈的忿怒感襲向育辰。
但更強的喜悅瞬時又淹沒了一切。思敏就站在他眼前,會呼吸、說話、微笑,她的美幾乎奪走他的呼吸。他和喉嚨緊縮,有那麼幾秒種,他簡直無法呼吸。
這不是夢,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有股沖動想跑上前緊緊地抱住她,以確定她確實是活生生的;但他忍了下來,現在還不是他們相見的時候。
一切都得等到他理清真相之後,才是他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目前最重要的,應該先去找父親好好地談一談才是當務之急。穩住心中的激動,他依依不舍的再覷思敏一眼後,育辰才強迫自己舉步轉身離去。
坐上車後,雷育辰拿起前座座椅間的電話,快速按了個號碼。
他的事業伙伴李文修接起了電話。預測告知他,自己下午不回公司了。
「發生了什麼事?」李文修關心的問。
「思敏還活著。」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窒息的聲音。「怎麼回?我是說你確定嗎?」
「確定,我已經見過她了。現在我要去找我父親弄清楚一些事,下午的會議就麻煩你了。」
「沒問題。不必擔心公司的事,我會處理的。」
「謝啦!文修,再聯絡。」
不顧他父親的秘書的阻止,育辰直闖會議室。
育辰無視于會議桌旁其余八人的存在堅定的對他的父親雷文森說︰「我要和你談談,現在。」
「我正在開會,大約一個小時,我就會回辦公室了。你先出去……」
「現在,」育辰截斷父親的話。「現在就談!」
育辰的嗓門直沖雲霄,有幾個人從座椅上跳了起來。
雷文森氣得面紅耳赤,站起身來拉了一下深灰西裝內的背心下擺,以一種看似從容不迫卻暗含威脅的步伐,走到距離雷育辰一尺之外的地方站住。
他們父子極為相似,高聳的顴骨以及健壯頎長的體格都十分酷肖,唯一的不同之處是眼神。雷文森眼中的冷酷嚴厲,是育辰所沒有的。
「我們到我的辦公室談。」雷文森得不妥協。
育辰打開門,伸手一擺。「你先請。」
雷文森轉身對其他的董事們宣布︰「各位,請容我先告退幾分鐘。」